日期:2022-4-19(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三姨命苦,让病磨了一辈子。三姨生在1950年,三岁上患感冒咳嗽,缺医少药的年代、家贫娃多,有病多是自己往过扛,严重了就找偏方或欠两副中药,三姨的病算是小病,却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哮喘、心肺病,让她这一生受尽折磨。条件好些时,也看过不少大夫、试过不少偏方,始终不能去根。平时就气短、气喘,一犯病,胸口拉风箱一般,嘴唇憋得黑紫,只能挂吊瓶、吸氧缓解。
因为病,三姨没能上几天学、没有上山下乡,留在家里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到十八、九岁去了县五金厂,在车间做些敲打铁皮的零活,手粗粝满是裂口。年轻时还能支撑挣几个工钱,后来身体越发不好,厂子也不景气,干干停停休休,到三姨三十多岁厂子解散了。
三姨年轻时也是个漂亮姑娘,五官秀气也洋气,身材瘦弱纤细,哮喘让她脸上常年泛着粉色红晕,从小生病的经历让她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娴静、郁美、柔弱气质。
三姨爱干净、心灵手巧,在咳喘稍轻些的间隙,她一点点地做,总把不大的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几样简单的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床单、被子再破旧也总是浆洗得干干净净。别人不要的旧衣服,三姨裁裁剪剪能在那台老式缝纫机上改制出枕套、暖水袋套、布艺钱包……,镶上收集的蕾丝花边漂亮实用。
三姨很善良,姥姥心里对三姨总有一种亏欠内疚,尤其在三姨病重时,三姨从不抱怨,她对姥姥说,谁都不怨,那时候饿死、病死多少人,我们几姐妹都能活下来,你受了多大苦!病重时,她总想法避开姥姥。
三姨爱家、爱亲人、爱孩子。三姨姐妹四个,大姨参加工作早,去了偏远小镇医院工作,小姨当时年龄尚小。听妈说,她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要去河对岸的火车站后山上拾柴禾,来回三、四里路,夏天天黑得晚些还好,冬天放学天就麻黑了,妈放下书包拎着筐子就出门,紧走紧赶到地方天就黑透了。妈说,又饿又害怕直出虚汗,感觉那个大筐子总也装不忙,那时候总是三姨从后面跟着找来,又咳又喘坐在石头上稍歇歇就摸黑帮妈捡拾柴禾。有一回她还给妈手里塞了两块水果糖,糖块都化了和糖纸黏在一起。那是三姨前几日病重,在炕上喘得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嘴脸憋得发紫,眼看挺不过去了,姥姥心焦又没办法,舀了一碗包谷去给三姨换的稀罕物,一共就三块!妈说,在她放学回家干活间隙,三姨偶尔会给她塞点什么,半个馍、一块红薯……那是常年受疾病折磨的病孩子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困难年月偶尔能得到的一点点“优待”。回家的路上,因为吸了冷风,三姨咳喘得更厉害,走走歇歇,妈不忍心就让三姨下次别来了,三姨总说,我和你做个伴!这个时候,姥姥也总是在匆匆安排好家务活后急急赶来,路上很黑,姥姥一路走一路喊:“素兰(妈的小名)---,玉珍(三姨的小名)---,回来了没有---”,给自己壮胆,也给妈和三姨壮胆,妈远远听见,就模仿着姥姥汉中口音大声回应“还没有回来哩哟---”,黑暗中传来姥姥的嗔骂“这两个背时(方言不合时宜)的!”逗得三姨“咯咯”笑。妈说,三姨和这些“画面”让她后来在回忆起那些艰苦岁月时,心中总溢起温暖。
妈参加工作后在商业系统做部门负责,爸当时在基层工作,三姨总是尽力帮着照管我们,缝补浆洗、烧火做饭。三姨家是我们几个表姐妹共同的家,三姨是我们共同的“妈”。因为有三姨,我们回家总有热饭热菜,天冷了总有棉袄棉鞋。那年我要去外地上学,三姨怕我第一次离家不适应,总是偷偷抹眼泪;表妹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考上护理专业后,三姨总是嘱咐她,工作一定要细心,千万不敢大意。我们长大结婚成家后,三姨又成了孩子们最亲的“三奶奶”,三姨犯病,孩子们总是很担心,连当时家里最小最淘气的、妹妹那个两岁半的孩子狗三(小名),都会抓着在家里桌角、抽屉收集的一把角角分分钱,扒在三姨床边问:“三奶奶,我有了十二个钱,你想吃点啥?我去给你买”!
本以为三姨这辈子就单身了,直到三姨38岁那年遇到三姨夫。三姨夫是四川人,有着四川人的知足豁达,俩人才见两面,亲事尚未提,三姨就查出妇科病做了手术,以后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在医院照管三姨的大姨和我妈私下说,事情可能要吹!没想到,当天下午,三姨夫就带着医药费找到市上医院里来了,得知病情,当即说,看病要紧,其他都不是问题!因为这种善良、不离不弃,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一年后,三姨和三姨夫领养了一个男孩,孩子俊秀可爱,两人本就稀罕孩子,更是视若生命。那些年,三姨夫在外做些酒水生意维持家里生计,三姨身体抵抗疾病能力空前加强,咳嗽气喘着坚持缝洗采买做饭带孩子,在三姨病重的时候,退休的大姨也会帮着带孩子,但因为大姨高血压身体也不好,三姨又不愿给大家添麻烦,就总是自己带。忍受疾病折磨、每日繁劳的日子里也充满欢欣、喜悦和幸福,孩子长出了第一颗乳牙、发出了第一声语音、迈出了第一步……孩子的一个微笑能让三姨顿感生活充满阳光,常年空寂冷清的家欢腾热闹起来!孩子也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宝贝”和“开心果”,刚刚学会走路,他就会由三姨在后边紧护着,小企鹅般摇摇摆摆的端着三姨蒸的馒头包子给各家送几个;孩子上学第一天早上,穿着三姨给翻织的海蓝色毛线衣,左右脸蛋上各有一团没有擦开的雪花膏,背着书包挨家通报,“我要上学了!我要有同学了!”大家庭里的孩子是在一起成长的,他放学回家会带上表妹还有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侄子们,一起去幼儿园接小侄女回家,胖胖的小侄女总是坐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头,随着他的跑动颠儿颠儿的“咯咯”笑着,几个孩子紧跟着他一路欢笑着跑回家,一起玩耍。孩子渐渐长大,上了初中,他开始喜欢周杰伦,经常哼唱比划《双截棍》,也会用省下的零花钱买演员王心凌旳画报。他善良、懂事、阳光,就是学习成绩不好,可是这有什么呢?三姨一家对生活原本就没有太多奢求,孩子有手有脚、身体健康,长大只要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就好,平平常常、简简单单、一家人相依相守的生活于他们就是难得的幸福!
2005年,孩子18岁,生命里最好的年纪,青春年少、阳光帅气!初中毕业,亲戚在市里给找了份临时工作。一直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努力克服着不适应,尽力改变内向胆怯的性格,拔节成长。他知道了给搭乘的便车司机买些矿泉水、他会在回家时给三姨买点小镇上没有的吃食,他还在下班后在市里药店给三姨打问治哮喘的特效药……三姨平日生活清苦简朴,而每周孩子回家的日子就是她的节日,采买洗做、煎炸炒煮、顾不得解下围裙一脸满意的坐在孩子身边,看他吃饭夹菜、听他讲在市里的见识,三姨一脸的喜色。
我们都庆幸三姨终于熬过生命里的寒冬,步入了春天。却不料还有灾难在不远处潜伏。2005年中秋节前,孩子提前回单位,说早些去想给平时一直关照他的师傅拜个节。一个多小时后,噩耗传来:路上发生车祸!孩子永远走了!
晴天霹雳!
灭顶之灾!
命运啊!
那天正午的阳光下,三姨和妈在我家阳台上一边摘菜、一边说话,三姨在等孩子的电话,三姨家没有安装电话,每次孩子休假返回市里,都会打个电话到我们家,给三姨报平安,这个电话永远等不到了!那天也成为三姨生命里最后一个晴日!
那是一段黑暗、混乱的日子,救护车、氧气瓶、三姨震惊、呆滞之后的昏厥、撕心裂肺地嘶喊、万念俱灰的沉默……都是记忆里不堪回首的揪心场景。当身体和精神失去支撑、不在刻意抵挡,疾病疯狂来袭,失去了孩子,三姨身体迅速垮了。为让三姨有一点活着的念想,小姨执意要把自己即将大学毕业的大女儿过继给三姨,一直被三姨疼爱的表妹也很愿意。但三姨拒绝了,她说,小姨单身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她现在不能为再表妹做什么,不能再添负担。三姨还说,她命不好,可能命里注定没有孩子,怕过继对表妹不好。勉强支撑了两年,一个冬日夜里,三姨心脏病突发,救护车赶来,已停止了呼吸心跳。几个表姐妹不甘心,哭着要送医院再救,妈强忍悲痛拦住了。妈说,三姨留得有话,最后不要抢救,她不想再受罪了!妈说,让你三姨安稳走吧!办理三姨后事时,妈还说,三姨说她这辈子自懂事就气短气喘、没有舒畅呼吸过,走后想在坟上留个洞不憋闷!三姨这个想法没能如愿,主持办理后事的余师傅眼睛红了说,三妹子这辈子可受罪了!只是人已经走了,还是要封好,防着老鼠什么的搅扰。
想起三姨这辈子,总觉得心酸。因为病,她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着脖子过活,如一盏忽明忽暗的灯,还用有限的光和热温暖亲人。孩子激发的母爱促使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张力孤注一掷的和疾病对抗,挣命般得给自己争得了一点点幸福和希望,而命运又给了她残酷的一击,让她彻底绝望。
听妈说,在三姨小时候病重时,姥姥无计可施去找过做神婆的边奶奶,边奶奶喃喃唸唸、掐掐算算一番后,告诉姥姥,三姨本是天上的仙女,因为做错了打碎玉瓶之类的事,被罚到人间来,时间一到就要召回去的。理性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很可能是边奶奶安慰姥姥,可从感情上,我却祈望:三姨真的能摆脱病痛和苦难,在另一个世界喜乐安康!
撰稿人: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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